最初碰到这种情况的时候,都是找男护士去做。但是战场上缺人手,当只有女护士在场时,不论是谁都会毫不犹豫地去执行医嘱。遇到伤员尿管被血块堵塞,或者是损伤部位组织肿胀挤压尿道、把尿道压扁不通畅的情况,因为没有其他的吸引设备,就只能由护士用嘴去吸出尿液。
“我们的经验是第一口要试探着用劲吸,只要吸出来第一口,由于压力的缘故,之后尿液就会顺着流出来了。吸出的第一口尿液经常是有血腥味的或者有小血凝块,但是从来没有人嫌弃。只要看到伤员终于排出尿来,小腹渐渐平复,痛苦减轻,再脏再累我们都打心里感到欣慰。”高瑞芳说。
那个时候的伤员特别多,时不时就会碰到这种需要吸尿的情况。“每一名女护士碰到这种情况都会毫不犹豫去做,好多年轻的男兵都被感动哭了。”高瑞芳说,想想那些年轻的姑娘们,说她们是天使一点儿也不为过。
战友被敌机打断辫子
长津湖战役期间,和高瑞芳在一个护理班的战友董文馥,有一次跟着院长隋书春去给伤员换药,半路上遇到敌机俯冲下来扫射,院长反应迅速,一下子把董文馥扑倒,趴到她身上,敌机俯冲过来就是长长的一梭子,扫射溅起的泥土差点把他们埋了。等敌机飞走后,他俩好不容易把身上的土块翻掉,从土中钻出来,这才发现院长负了伤,屁股上挨了一颗子弹。敌机扫射的一串痕迹则紧贴在董文馥头皮边上,她的一根五股长辫子被打断了三股。万幸的是,他俩都捡回了一条命。
医院里有一位姓李的年轻女干事,每次遇到敌机来袭都特别紧张,狂奔躲避。有一次高瑞芳和她一起外出,正走着,敌机突然飞过来了。“李干事紧张得又要跑,我上前一把拽住她,把她按倒在土坎边,紧紧地按住她的肩膀,跟她说‘别动,飞机一点都看不到你,只要动一动,飞机马上就会发现你’。她被我按住不能动弹,但人在瑟瑟发抖。果然,飞机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飞走了。”
柳潭里一线的美军从1950年12月初开始溃败,直至从海上乘船逃离。逃离的美军不想把军需物资留给志愿军,逃到军舰上后,还用猛烈的炮火把军需仓库炸个精光。偌大的城市,连一间完整的房子也看不见,到处是废墟。
高瑞芳所在的27军第四野战医院跟在大部队后面,到达咸兴市时,牺牲的志愿军战士已被先头部队集中安葬在一处直径十几米的大坟墓中。
“高大的圆形土丘上密密麻麻插满了两指宽、一巴掌长的小木牌,每个木牌上写着一位烈士的姓名。那座合葬墓就是好多好多年轻战士的归宿,想想几天前他们还生龙活虎的,转眼却长眠在异国他乡。惨烈的战争景象就那么血淋淋地摆在眼前,在我们的脑海中刻下了一辈子也抹不去的印迹。直到现在,我做梦还会梦到他们,七十多年了,每当想起那些牺牲在朝鲜的年轻战友们,我心中都无比难过。”说着,高瑞芳眼角又泛起了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