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小河,无论是暂归还是最后定居,她家就是街邻的“拉呱沙龙”,茶水伺候,糖果常备。她从不吃老本、摆资格、撇官腔,古道热肠,乐善好施,像一位善解人意的邻居老大妈。
上世纪70年代初,学生上学叫“复课闹革命”“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文化课学得很少,被老百姓谑称“拔草倒地瓜”。久而久之,有的家长就叫孩子退学,或者干脆不上,在家等着长大了挣工分。于芝荣就说:“孩子正当念书,不该下来,在学校总还是合群,回家就孤单了,不利于性格合理成长。那样的荒废学业,长不了。”一些家长听从了,但有的家庭困难,于芝荣就给买书包、文具盒、铅笔、本子,甚至代缴学费。
农村重男轻女,念书往往“男孩优先”,理由是“闺女孩子家,就是学了一肚子文化,到头来,找个主儿走了拉倒”。针对此说,于芝荣没有“上纲上线”地批驳,而是劝说:“现在早不是我念书那个时代了,男女完全一样,有了文化国家都需要。我倒觉得闺女孩子更要读书,你们看看咱眼前,媳妇和公婆闹矛盾,不舒心就上街扯着嗓门哭、到坟旮旯里哭,‘俺那亲娘哎亲娘哎’地叫,多是一字不识,不知道什么叫颜面。我住城里,也听说过有婆媳闹矛盾的,可没见谁上马路哭。为什么呢?她们知道什么是脸面、什么是羞耻,大概有一定的文化啊,我不是贬咱乡下,乡下有文化的都进了城,谁能说不是真的?所以说,女孩子念书,即便后来挣不到饭碗,也能改造心灵,起码在婆家尽力处理矛盾,自己少生气,回娘家也少诉苦,爹娘的耳根当然会清静。”她说这话时,正好传来街上一家婆媳闹矛盾的哭叫声,听者心领意会地笑了。
1990年,随军26年的于芝荣回乡安度晚年的申请得到批准。一到村口,她对着迎接的乡亲们展开双臂大喊:“兔子缭(绕)山跑——脱不了归老窝,老兔我回来了!”喜悦之情不能自已。她谢绝村镇帮助,也没要子女一分钱,用“私房钱”和烈士遗属抚恤金盖了5间宽敞明亮的大瓦房,实现了常言的“金窝银窝,不如自己有个破窝”的夙愿,并把剩余的4000元交给村里,帮助安上了有线电视。
终年九十五岁 与夫家乡安葬
李乐三牺牲后,遗体被地下工作者转藏多日,最后趁夜间从固堤某村抬回前小河。为防止敌人掘墓扬尸、辱尸,没有葬在自家墓田里,而是找了个盲点位置埋了。过了几年,又迁到自家田地里埋了。潍县一解放,于一川就给于芝荣写信:“新中国就要成立了,天下将是人民的天下、革命先烈后代的天下,可以让乐三烈士的坟隆起来,好让革命者公开祭奠他、缅怀他。”自此,李乐三墓隆起,公开接受人们清明节祭扫,日常不断有“红领巾”前来宣誓加入少年先锋队。
1977年冬,潍县土地“万亩方”整饬,各村零星、分散的坟茔统统归到墓田,前小河村唯独李乐三的没动,以示人们的尊崇。
2000年,李巴夫专门从北京来和母亲统一意见,死后搞特殊也不是烈士的初心,想挪到村南“将军埠”公墓里,可已密集得难以再插,就想自己买一点紧挨着的前吕村土地。前吕村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乐三烈士是为了我们今天的好日子献身的,再说,这块地方还是于老太太1958年带领人平整出来的呢!要多大地方就多大,别提钱,分文不要!”于是,用上了迎阳位置的60平方米地。
2001年10月27日,95岁高龄的于芝荣谢世,北京军区司令部老干部服务处发来唁电,称其“无畏女性,不凡一生”。
寒亭区民政局和双杨镇党委协商如何将这对伴侣安葬。2002年秋,前小河“两委”在镇委协助下,竖立了正面抬头“革命烈士”、背面附简历的李乐三墓碑。儿孙们根据所知他的足迹所及,如济南乡师故址、马宿村、朱马村以及潍河、弥河、白浪河等地,取来土、水,培植浇灌了墓碑左右松柏。于芝荣墓在后,前面砌贴了紫瓷500字墓志铭。双墓紧紧相连,正对杲杲旭日,可瞰他们生于斯、长于斯、战于斯的肥沃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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