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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异》中的潍坊故事(11)

 

  从此四娘每晚必至。一日,二人闭门欢饮,谈论音律。陈公请她一展歌喉。四娘说:“很久不唱了,节奏大半忘了,只怕知音笑话呢。”陈公再次请唱。四娘乃俯首、击节,唱起了《伊州》《凉州》曲调,其声甚是哀婉,歌毕潸然泪下。陈公也悲戚,安慰她说:“别再唱这亡国之音了,使人闷闷不乐。”四娘却道:“歌声是宣泄情绪的,悲哀的人,你不能使他唱欢乐之歌,就像欢乐的人,你不能让他唱悲歌是一样的道理啊。”

 

  陈公与林四娘的事情慢慢被家里人知道了。陈夫人私下里窥见过四娘,断定她非妖即狐,于是劝丈夫不要再和她接触。但陈公不听,继续与四娘交往。陈公也想弄清四娘家世,就一再询问,终于四娘悲怆地说:“妾本衡王府宫人,遭难而死,于今已17年了。因感激您的高义,才将爱心相献,绝无加害之意。如您存有疑惧,就此分手好了。”陈公说:“我并无嫌弃你的意思,只不过你我相好到此地步,哪能不了解真实情况呢?”接着,又问当年衡王府的情况。四娘追忆往事,讲得津津有味。谈到衡王府衰败的时候,她哽哽咽咽说不出话来。

 

  林四娘经常在晚上诵读《准提》和《金刚》等经文。陈公问她:“九泉之下亦能自我忏悔吗?”四娘答:“(冥世)与人间一样,我为自身沦落而忏悔,希望超度来生。”

 

  四娘还常与陈公议论诗词,对瑕疵之处提出批评,每遇到佳句则娇声曼吟。其表情优美,使人忘记困倦。陈公问她:“能写诗吗?”她说:“活在人世时,也偶尔为之。”陈公要求她给自己写首赠诗,但四娘不肯,笑说:“儿女之语,不足为高人称道。”

 

  他们就这样过了三年。一天夜里,林四娘忽然很凄惨地前来告别。陈公惊问“何故”,四娘说:“阎王念我生前无罪,死后不忘念经,今命我投生到帝王之家。我们的分别就在今宵,以后永无相见之日了。”于是两人设酒痛饮。四娘慷慨而歌,为哀曼之音,真是一字百转,每至伤心处则呜咽着发不出声来,时断时续,好不容易把歌唱完。

 

  又坐了一会儿,忽然传来鸡声。四娘说:“这儿不可久留,您以往怪妾不肯献丑赠诗,今将永别,我应为君草成一章……”随即找笔,构思,望着陈公说:“妾心悲意乱,不能推敲,难免乖音错节,您千万别给别人看啊!”说罢,用衣袖遮脸,瞬即消失。

 

  陈公怅痛了好久。好歹缓过神来,看她留下的字迹。诗曰:“静锁深宫十七年,谁将故国问青天?闲看殿宇封乔木,泣望君王化杜鹃。海国波涛斜夕照,汉家箫鼓静烽烟。红颜力弱难为厉,蕙质心悲只为禅。日诵菩提三百句,闲看贝叶两三篇。高唱梨园歌代哭,请君独听亦潸然。”

 

赏读笔记

 

  这个故事通过鬼魂林四娘的叙述,让我们回忆起明清易代之际,发生在青州城的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悲剧。所谓衡王,即明宪宗第七子、孝宗义母弟朱祐楎,其于弘治十三年就藩青州,传六世、七王。清顺治元年(1644),最后一代衡王朱由掫降清。两年后,衡王世子被处死,王府被抄。关于衡王府的民间传说很多,笔者亦有所采录。据说衡王妃跳井自杀之后,宫女们纷纷效仿,致使尸体填满了“胭脂井”。被活捉的婢妾宫女,则被装进一条条麻袋,在大街上插标售卖……三百七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的衡王府如今只剩一座牌坊,还在向游人诉说那段沉重的历史。

 

  《聊斋》里有不少美丽动人的“鬼女”,林四娘并非最出彩的一个。她与陈宝钥的恋情虽也感人,但笔者所重视的,却是蒲松龄的“弦外之音”。据说,清初诸城有个文人“遗民集团”,蒲松龄与他们多有联系,所受的影响不可忽视。据此我想,蒲公这是假“林四娘”之口,意欲揭露清兵戕害衡王府人的惨状,并对逝去了的大明王朝表示“遥祭”之意;但却有所忌惮,不得不隐隐晦晦,欲言又止。林四娘“谈及王府式微之际,则哽咽不能成语”,唱歌时“一字百转”“数停数起”,应该就是蒲公本人的真情流露吧。

 

毒妇害人亦害己一朝悔悟病即瘥

 

 

 

《阎王》

 

(卷十)

 

  临朐县的李常九,有一回携酒到田野游玩,忽然刮来一阵奇怪的旋风,他很恭敬地把酒洒在地上,向风祭奠。过了些日子,他有事外出,见路旁有座宽广的宅院,里面殿阁弘丽。一青衣人出来,热情地邀请他进去做客。